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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笔下的上海弄堂石库门

时间:2012-08-28阅读:3210次

 《张爱玲笔下的上海弄堂石库门》
  
  偶有得闲时日,曾经画过上海弄堂石库门,写过上海弄堂石库门:
  
  《石库门小唱》
  
  黑漆大门读里外,
  青砖红瓦说年代。
  信箱噗嗵犹自猜,
  铜环滴答道客来。
  
  走街串巷摊贩挨,
  时鲜瓜果捧满怀。
  砧板劈啪荤腥再,
  锅铲嘁嚓碗筷摆。
  
  夹竹桃下破桌歪,
  矮櫈横竖零乱排。
  芭蕉扇摇闲杂掰,
  绝妙好词惊女孩。
  
  桂花糖粥莲心埋,
  柴丬馄饨葱翠白。
  端午粽香飘灶台,
  中秋月圆听蟋蟀。
  
  曾几何时话上海,
  弄堂多有小唱爱。
  浮华去尽心痕在,
  尺素笔墨画旧宅。
  
  些许回忆之中,上海的弄堂石库门房子,其之外在格局与旧日里头的生活气息,大致就是这般模样的了。
  上海的弄堂石库门房子,往往屋顶斜披着灰红瓦片,高高的青红砖墙中嵌着两扇黑漆漆的铜环大门,一条弄堂里头,联排户挨户会有好几个门洞子。比较大的弄堂就会有好几排这样的石库门小衖,中国人的住宅比较讲究座北朝南,所以前门面南后门向北,石库门小衖弄堂里头,那两扇黑漆漆紧闭的铜环大门,紧对着的却是对面人家那嘁哩嚓啦冒着油烟气的厨房间-上海人呌作「灶披间」,以及紧挨着的一丬小小的独扇后门,通常,过去还是独门独户的上海石库门房子,大多数是一家人住,主人走的是前门,佣人走的是后门,小衖里头开门会打照面的,往往是别家的主人与别家的佣人,那一个时代的石库门弄堂里头,比较阔气的人家,至多也就是自备或则包租一辆黄包车,逼窄的小衖里头,「奥斯汀」或则「雪佛莱」小轿车是开不进去的。
  上海的弄堂石库门房子,过去,大多数还是江浙一带的地主乡绅进城做生意或则失意作寓公喜欢择居的,田地没有了,好歹那黑漆漆的铜环大门一关,那高墙里头尽管没有家丁护院了,却是还是稍微有些个乡下大宅院里头的安全感的。
  上海的弄堂石库门房子,进了黑漆漆的铜环大门之后,一脚踏进的首先是一个一丈见方的铺着青砖或则水门汀的露天空间,上海人将这里呌作「天井」,颇为形象,因为抬头便是高墙之上的一方青天。迎面六扇或则八扇排门里头的屋子呌作「客堂间」,考究一点的,排门上有雕花砌格的窗棂,两边成凹字形围着「天井」的半廊房半里屋就呌作「厢房间」,按着朝向,各自习惯被呌作「东厢房」与「西厢房」,面积大的石库门房子,因为「厢房间」比较长,所以会有间隔,前厢房明亮,后厢房就是一个黑屋子了。楼上的格局一样,名称上习惯易一个「楼」字,「客堂楼」或则「厢房楼」。双厢房的石库门房子,楼梯大多数斜横在「客堂间」的板壁后头,直上直下,楼梯下面的空间不是一个「马桶间」就是一个「楼梯间」。单厢房的石库门房子,楼梯则直对着「厢房间」的后头,紧挨着通到后面「灶披间」以及后门的过道,因为空间有限,这楼梯往往会在半空之中拐一个弯子再上去,那一个地方恰恰在「灶披间」与后门的头顶上面,视空间大小会有一两个小房间,上海人将此呌作「亭子间」。通常,双厢房的石库门房子,因为中间还有一间客堂间,被呌作三上三下;单厢房傍着客堂间的石库门房子,被呌作两上两下;祗有「客堂间」的石库门房子,被呌作一上一下。当然喽,一上一下的石库门房子是条件差的,连抽水马桶洗澡缸都是没有的,据住过那种石库门房子的人说,每天清晨都有人在门口大声喊的:「倒马桶咧!马桶拎出来哦!」真是烦煞脱了,欸!
  其实,那些个考究的石库门房子,除了标准的盥洗室以外,也会有小阳台,通常是在厢房里头矗出在小衖上头的,所有的正屋里头兴许还会有壁炉与壁橱的。「亭子间」不算正屋,所以一般不是佣人居住就是堆放箱子,故「亭子间」也被呌作「箱子间」,当然,也有的「箱子间」是在低低的顶层阁楼里头的,因为低矮的缘故,也被上海人呌作「假三层」,就是外边头看过去,屋顶上矗立着一个窗户的那种格局,那一个窗户因为静静地趴在红瓦斜顶上头的缘故,有那么一点儿像山坡上蹲着的虎视眈眈的老虎,所以,也被呌作「老虎窗」。其实,那里头要是不住人的话,黑灯瞎火的窗户静悄悄的,比起那一只「偎灶猫」来,实在是还要更加安顿一些个的。
  再要说道上海的弄堂石库门房子,怀旧兴许有些个,然而,这么写着却也是索然无味的了。不过,再来读读张爱玲,来回味回味张爱玲笔下那上海的弄堂石库门房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模样的旧日景致,兴许会有些个意思:
  
  「天井」:
  
  「十二点半他回家去,他家是小小的洋式石库门巷堂房子,可是临街,一长排都是一样,浅灰水门汀的墙,棺材板一般的滑泽的长方块,墙头露出夹竹桃,正开着花。里面的天井虽小,也可以算得是个花园,应当有的他家全有。蓝天上飘着小白云,街上卖笛子的人在那里吹笛子,尖柔扭捏的东方的歌,一扭一扭出来了,像绣像小说插图里画的梦,一缕白气,从帐里出来,涨大了,内中有种种幻境,像懒蛇一般要舒展开来,后来因为太瞌睡,终于连梦也睡着了。」-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
  
  「客堂间」:
  
  「小艾他们现在住着一间前楼阁,同时有半间客堂他们也可以使用的,所以上次刘妈来的时候便在客堂里坐着,没有上去。那是个石库门房子,这一天刘妈一推门进去,他们天井里晾着些青菜,大概预备腌的,小艾的婆婆蹲在地下,在那阳光中把青菜一棵棵的翻过来。」-张爱玲:《小艾》
  
  「厢房间」:
  
  「他和楼下的房东房客言语不通,问不出一个究竟来,只因他是个洋人,大家见了他有三分惧怕,竟让他闯上楼来。东厢房隔成两间,外间住个走梳头的,板壁上挖了一扇小门,挂着花布门帘,他一掀帘子,把霓喜吓了一跳。她坐在床上,一张高柱木床,并没挂帐子,铺一领草席,床栏杆上晾着尿布手帕。桌上一只破热水瓶,瓶口罩着湖色洋瓷漱盂。」-张爱玲:《连环套》
  
  「亭子间」:
  
  「主人回来了,经过厨房门口,探头进来柔声唤:『哈罗,阿妈!』她男人早躲到阳台上去了,负手看风景。主人花三千块钱雇了个人,恨不得他一回来她就驯鸽似地在他头上乱飞乱啄,因此接二连三不断地揿铃,忙得她团团转。她在冰箱里取冰,她男人立在她身后,低声说:『晚上我来。』阿小嫌烦似地说:『热死了!』她和百顺住的那个亭子间实在像个蒸笼。-但她忽然又觉得他站在她背后,很伶仃似的;他是不惯求人的-至于对她他从来没有求告过。」-张爱玲:《桂花蒸阿小悲秋》
  
  「箱子间」:
  
  「三层楼的箱子间里,电灯没装灯泡,全少奶奶掌着蜡烛,一手扶着箱子盖,紫微翻了些皮子出来,那商人看了道:『灰鼠不时新了,卖不出价。老太太要有灰背的拿出来,那倒可以卖几个钱了!』又道:『银鼠人家不大要。』」-张爱玲:《创世纪》
  
  「灶披间」:
  
  「这是个一楼一底的石库门房子,从后门进去的,穿过灶披间,来到客堂里。客堂间前面一排门都钉死了,房间里暗沉沉的,靠里放着一张大床,孩子就睡在那张床上。」-张爱玲:《十八春》
  
  张爱玲笔下的比比皆是之中,此处祇録些许个。
  上海的弄堂石库门房子,不管是单户独居,还是到了后来慢慢地衍生出了二房东,甚或可以有那七十二家房客嘈杂分租,时光变迁之中,如今基本上都由于空间利用规划上的不经济,一直在渐渐地被那热忱赢利的每一个时代淘汰着。
  然而,在张爱玲的笔下,上海弄堂石库门房子里头的每一处,都有着许多故事,安逸雅致的、逼仄窘迫的、惶惑困顿的。上海的弄堂石库门房子,独门独户紧闭铜环大门,悠闲过;七十二家房客搭起阁楼隔起昏暗的鸽子笼,零乱过。如今,上海的弄堂石库门房子,正在记忆里头渐渐消失,亏得有过这么一个张爱玲,笔下写了那么多的故事。
  人走了,故事是会留下来的,读着这些个故事,还有人会说道这一个张爱玲,不写实么?